孙江林:岐山人，南京大学历史学院党委书记、研究员，编著有《岿然砥柱立中流——冯玉祥》《护国英雄蔡锷》等，散文《卖牛》曾获《光明日报》征文一等奖。
　　村里的旺财哥，一生忙创业，但几次失手。
　　旺财的媳妇叫琴琴，耳背、口齿不清，但心眼好，一身力气，干活儿比男人还行，给旺财育有一女一儿。
　　旺财一辈子，都想甩掉穷帽子，很早就知道创业，最早养过蜜蜂。那时旺财住窑洞，离我家不远。一天旺财到我家，端着烟锅抽烟，悄悄给我父亲说：“叔，蜜收了，去尝尝。”我耳朵尖，不离父亲，父亲只好牵着我的手一起去了。到旺财家，旺财的爸妈客气地给父亲让座让烟，我靠炕沿儿站着。不一会儿，旺财端来一只平底碟子，碟子里有一层黄色的蜂蜜，拿来两个热馒头。父亲拧下一块馒头蘸蜜尝了一口，说：“嗯，对着呢，甜得很！”旺财的父亲端着烟锅笑眯眯地张着嘴，就等父亲这句话。父亲给我馒头，让我也尝稀奇，那味儿真甜！那是我第一次吃蜂蜜。
　　村里实行责任制那年，很多人搞副业种苹果树，旺财没有犹豫，当即决定种苹果。几乎用上他家全部土地，共七亩。为了种好苹果，旺财专门用架子车装上生产队废弃的大油桶，套上大青骡子，从十里开外的县城拉大粪回来肥地。起早贪黑，一忙就是个把月。苹果树的确长得好，根深叶茂，旺财又会修剪，第三年就挂上硕大的秦冠苹果，当年收入7000元。接下来几年，家里还盖起了两层洋楼。此后几年市场不景气了，村里好几家都遇到销路不畅问题，苹果价格一跌再跌，跌到一斤几毛钱。最后几毛钱都没有人要。地总得打粮食呀，苹果不挣钱，粮食没地种，日子咋过？旺财没有办法就将碗口粗的苹果树全砍了，恢复种粮。前面的付出全打了水漂。
　　旺财发财致富的梦一直不曾破灭，后来又选择种洋葱。那年，洋葱籽丰收，旺财的地里收获三四百斤，价格炒到120元一斤，旺财没卖，想等个好价位再出售，没有想到后来价格一路回落，每斤卖不到20元，把好好的洋葱籽硬是放瞎了，最后全部倒掉，旺财一病不起。
　　现在，网络发达，信息通畅，加上政府关心，不管是种苹果的、种洋葱的，还是种粮食种菜的，都会有个公正合理的收成，但旺财哥没有赶上这个好时代。我与四弟聊到旺财，四弟说：“旺财在村里勤劳是出了名的，村里人到现在还念叨他的勤劳呢。当时为给苹果树浇水、打药，脸、手、脚褪了几层皮。旺财的失手，还是因为信息不灵，对市场估计不足。”
　　旺财的儿子现在开车跑运输，生意不错，已有了下一代，琴琴嫂虽说白发苍苍，但身体还硬朗，在家帮着带孩子，一家人生活美满。我有时候想，那时的信息要是像现在这样畅通，旺财的生活一定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肖像作者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