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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家村里有美景
◎徐岳
    徐岳:岐山县蒲村镇人,曾任《延河》主编。已出版200多万字作品,个人集子13种。在北京、上海、新疆和浙江等地获文学奖共20次。

  景家村有何美景?我在一个秋季,专程采访了它。前些年它与令家合成了一个大村子,叫景令村。当时村党支部书记是王玉仁,瘦高个子,虽是初识,人很热情。在他的引领下,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了景家之美景——令我称奇的两棵酸枣树!并为它画了一幅硬笔图。
  它们长在一个围墙外的野草地里,一南一北,相距两米。我问王书记,野酸枣树长老了,高不过一两米,粗也就一大拇指头,我看你们这里的两棵树人间少有!怪不得这地方因它而名:景家!就说靠北的那棵,端直向上,约有七八米高,够人一搂;靠南的略略低些、细些,朝东南方向倾斜,左右搭配得美!树皮都乌黑,爆裂如鳞甲,顶上抽枝,带钩带刺,上下也搭配得美!啊呀呀,灌木竟长成了乔木!好一个景家之美景!王书记高兴地说,这就是大自然的美!
  我们边欣赏边听王书记回忆,这里的人是跟随老先人从北山里迁移来的。当时热土难离,朴实的山民就带了老家这两棵酸枣树,也就只有你说的那么高、那么粗。村里人把这当活先人侍候着长哩!我说,嗯,按照资料上说,一棵野生酸枣树50年最多才长5-7厘米,100年约长10厘米,它的生长速度是逐年递减的。这样计算下来,这老祖宗也够千岁爷了!王书记说,你到底是大文人!你算的和村上传说的差不多。几个围观的闲人也跟着这么说。王书记又补充道:我们景家这个“景”字还饱含着不忘祖恩!听的人都说是是是。说完枣树,王书记的手机响了,是乡政府通知他开会。我说,你开你的会去,我跟其他人再聊。
  王书记走后,又围来了好几个人。我问,你们景家还有啥景?有的说红辣椒,刚开放那年,县上提倡搞多种经营,在社员王玉仁的带动下,全大队红了地,红了天。你说这不是一景?有的说还有苹果,还是在王玉仁的带动下,苹果卖的钱多得都不知道咋花呀!从那后,社员发现他能带领大家致富,才选他当了村支书。忽然,一个小青年说,你们看过王书记的画吗?有几个立即说,看过,看过呀!谁没见过他画的箱箱柜柜?那是他穷时,才当木匠漆匠学下的。有一个说着调皮话,说他的媳妇就是他拿笔画下的!我说那就太漂亮了!惹得大家笑罢才说出其中的缘由。原来,他搭不起彩礼,画了一百多块玻璃镜框风景画,年集上卖得火爆,一时传为佳话。一河水开了,一切开销都有了,媳妇就过门了。有人提出异议,说辣椒苹果都不算,他的山水国画才是我们景家村的又一个新景观呢。小青年又说,对对对!我美术老师看过他的画,说他够个画家!
  我一下兴奋了。老王又当书记又带领大家共同致富,还当画家,奇才呀!因为我也是爱画之人,便提出立马要到他家去看画。
  却说王书记的画室虽然简陋,用几个废桌面给他拼了个画案子;也铺了画毡,不过,是土炕上铺烂了的旧毡片,非画店里卖的专用品。但他临摹的对象一个比一个高级,“长安三杰”赵望云、石鲁、何海霞的多种画书,都在画室西边的窗台上摞着。墙上还有一幅石鲁门生徐义生的真迹《春山含笑》。我明白了,主人崇拜的是长安画派。小青年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他从画案下的二台上给我拿出书记的作品来,有临摹的,也有创作的。《转战陕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临摹石鲁的名作。虽说还不能以假乱真,但他画的气派真叫人佩服!还有不少临摹画,说明着主人有多么勤奋。难怪有人说他晚上12点以前没睡过觉!他的创作也多,有两幅可谓之佼佼者,一幅是《堀山打樵图》,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景令村就是“吃山”的。王书记小时和村里的孩子一起上山,砍柴,挑担,所以堀山是他用生命体验过的。画面上的大山就是有名的舍身崖、瀑布,无一不活灵活现,使观者如身临其境。在这个青绿浅赭的大背景上,一老一少,收拾好了各自的柴担,各取其乐。小的面对瀑布,举着双手吆喝,抒发他对劳动成果的满意快乐。老者坐地,吸着烟杆,怡然自得,准备起程。浓郁的山间生活气息与画面语言动静结合,惹人不肯离去。另一幅画的是弯柏树(即村名)的柏(即柏树)。作者在祠堂和高大雄伟之龙柏的背景上,画了一棵虬枝弯曲沧桑的古柏,尽显浑厚古朴。画面以小见大,赋予了作品更为丰富的抒情和联想空间。因为作者的伯父、著名共产党人王孝荣,1927年就在本村弯柏树成立了党支部,后秘密北上延安,1938年又秘密从延安抗大学习回来,担任中共岐山县委组织委员,从事地下工作。所以,他在画里寄托了他的深厚的情思和绵绵的怀念,并题名《不忘初心》。从这两幅作品可以看出,他的画已不是我老观念中的“农民画”,而是完全具备了长安画派特点的现实优秀之作了。
  看完王书记的画作,我高兴地给小青年说,你们书记的国画,不要说将来,就是现在,足可以做你们景令村继枣树之后的新景观。
  我的看法愈来愈得到更多人的赞同,果然2020年元旦前夕,王玉仁先生在他退休后第2年,用他的50幅国画于岐山县城首次拉开了画展帷幕,一时轰动了多少个乡乡村村。当天在县文化馆的开幕式上,就有人连声惊呼“震撼!”留言簿上,好评如潮。有人赞美他:“大美无声今始信,民间果然有高人。”“横空出世,大器晚成。”有人赞美他的画:“远山流水韵,踏梦出蒲村。”“移来烟霞三千尺,堆成叠翠百二重。”有行内人说,苍天不负苦心人,他的画不只很有长安画派的地缘风貌特点,还能将“理想信念、阅历学养与深入生活紧密联系,在互动生发中探索能充分表达画家性灵和生活经验的笔墨章法”。
  景家村里有美景,已用不着我再一一细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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