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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水
◎陈喜军
  我的老家在关中平原北部千山深处,乡亲们把村里的水井叫水泉。水泉位于村子北面一里地的大路中央,深约三米,清澈见底,下面青石铺底,四周青石层叠,外面砌了一个高出地面十来厘米的四方形的青石台。整个水泉就像是从青石里掏出的蓝宝石一样,一泓碧水清澈通透,蓝得透彻、纯粹、醉人,夏不干,冬不竭。
  晨光熹微,大人们就拿起扁担,“叮叮咣咣”一阵桶钩磕碰铁桶,大人们担着空桶,抽着烟,眯着眼,哼着小曲,从村子的四面八方向水泉汇聚,农村一日就在扁担铁桶的磕碰中拉开了帷幕。
  歇息了一夜的水泉越发活泛精神,水清亮亮的,宛如一面镜子镶嵌在白色丝带般的大路上,贴着大地的心窝,路两边坡地上的庄稼绿油油的,小草小花都挂着晶莹的露珠。伴着鸟语花香,在晨风玉露中,在群山环抱中,水泉如同待字闺中的少女,蓝汪汪的眸子扑闪着灵动清纯,她把甘甜的泉水无私地奉献给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的村民。
  早晨的水泉边是热闹的。大人们用扁担钩住水桶,借着重力顺势把空桶淹入水中,“哗哗哗”三晃两晃,双臂用力使劲一提,双手交替往上一拉,一桶泛着波纹、漾着水花的泉水被打了上来。
  熟练的老把式,打水过程一气呵成,如同武林高手,举手投足间张力十足,尽显秦人的粗犷威猛。而对一些小媳妇或半大小子来说,这活还是个技术活,把空桶往下一淹,把握不好力度方向,水桶就和扁担分家了,漂在水面还好说,要是水桶耍个滑头,脱钩后咚咚咚地冒着气泡沉入泉底,静静地躺在水下享一阵清福,给你来个小罢工,定会惹得担水村民的哂笑:咋没把你给跌进去?
  盛满水,大人们手往扁担上一搭,马步下沉、弓腰起身、迈步前行,随着脚步行进,扁担咯吱咯吱,水桶忽闪忽闪,桶中的水抖起阵阵涟漪,泛起一朵朵顽皮的水花,水泉通往村里的土路上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水痕。
  水是生命之源,它永远排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之前。一天的洗漱、吃喝、洗菜、洗衣、喂猪,哪样也离不开水。因此,在那个年月,担水成了村里人家每日雷打不动的“必修课”,有事没事,都要先把瓮里水担满,然后才能放心地安排一日劳作。
  吃水容易担水难,雨雪天担水更难。冬天风吹在脸上像刀割,路上青冰溜滑,肩上有担子,走起路来得小心翼翼。尤其是我家门前不远处三十多米的陡坡——杏树坡,更为艰难。下坡时,担着两桶水,身子用力往后倾,脚趾扒紧鞋,使劲蹭着地面,慢慢地一步步往下挪,边走边用脚后跟“刹车”,水桶一上一下,前后晃悠,步步惊心,老把式也不敢马虎,弄不好就“咣”的一声人仰桶翻,前功尽弃。幼小的我时常隔着窗户胆战心惊地看着妈妈艰难地担水下坡,踉踉跄跄晃晃悠悠。现在每每看矿泉水广告: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母亲和乡亲们担水下坡的情景便会浮现在我眼前。
  下雨天则不用担水。房屋上的瓦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直接把桶放在房檐下,房檐水像一串串珍珠,似一道水帘呈现在眼前,滴滴答答就滴进桶里。
  时光是根扁担,挑着过去和未来。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村里建设面貌一新,乡村道路硬化到家门口和田间地头;电早已通到村子里,村民们告别了昏暗的煤油灯;昔日的水泉旁修建起饮水示范工程,水泉的水被抽进蓄水池,清冽的泉水通过地下管道源源不断地送到本村和附近其他几个村子的村民家中,家家都通上了自来水。村民们早已告别担水和吃房檐水的日子,昔日的扁担也不知去了哪儿,但那甘甜的泉水一直滋润着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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