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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学启蒙老师
◎冯积岐

  冯积岐:岐山人,曾任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现居西安。1983年开始发表小说,先后在《人民文学》《当代》等发表中短篇小说250多部(篇),出版长篇小说《沉默的季节》《逃离》《村子》《凤鸣岐山》等15部,并出版8卷本长篇小说文集。曾获柳青文学奖等多个奖项。
  我的文学启蒙老师是曾经在陕西省作家协会《延河》杂志社担任主编的徐岳先生。
  我和徐岳老师相识于1982年仲秋时节。
  我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读小说,可是,没有写过小说。初中毕业后,我做了农民。一天干三晌,早晚加两班,一个男劳动力,每个月按规定要出勤29天,我连读书的时间也没有了,哪里有时间写小说。1981年冬天,我们那里分田到户了,我再也不操心天不亮就上地,我有了空闲时间,于是,就尝试着写小说。家里没有桌子板凳,只有一个老式木柜,我只好趴着在炕上写。第一次写小说,我连怎么分段也不懂,也没有人指导我怎么写。小说写好后,不知道向哪里投稿。我有一个朋友,在距离我们陵头村三里路的祝家巷村,朋友说他认识徐岳老师,等徐老师什么时候从西安回岐山后,他介绍我认识一下。我说,那就太好了。
  1982年秋天,麦子种上了,玉米收回来了,还没有剥玉米皮。一天中午,我的朋友领着徐老师到了我的家里。我只有一间土厦房,大约七八平方米,脚地堆放着玉米棒,徐老师进不去房间里,他把一双鞋脱在了房间外面,一只脚踩在玉米堆,上了炕。我和徐老师靠着炕墙坐下来,我拿出来三篇小说习作,徐老师看完了,挑了一篇叫作《捞桶的人》的短篇,说,这一篇还可以的。他把他的修改意见给我详细地说了一遍。我把地里的活儿干完了,把玉米皮剥了,玉米上了架。那年初冬,我趴在炕上把《捞桶的人》修改了一遍,抄写好,寄给了徐老师。幸运的是,1983年我在《延河》杂志发表了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的时候,徐老师将小说名字改为《续绳》了。就在那一年春天,《延河》杂志社召开新作者座谈会,我第一次走进了位于西安市建国路71号的陕西省作家协会的大门。可以说,我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文学创作的门槛。假如,我在1982年不结识徐老师,我发表处女作的时间也许要推迟好几年。也许,几经失败后,我会放弃文学创作的。所以说,一个人在人生的关键时刻遇到一个关键的人,是会使其改变命运的。
  后来,徐老师给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读了你的三篇小说后,觉得《捞桶的人》有修改基础?我说,不知道。徐老师说,因为那一篇小说通过写人际关系的变化,写出了一个时代的变革。其实,那时候,我对小说创作缺乏理性的认知,完全凭感觉瞎碰。
  1983年,我在《延河》上发表了一个短篇之后,1984年,我一篇小说也没有发表。我给徐老师寄过好多次稿子,寄一篇,退一篇。每一次退稿,他都给我写退稿信。从徐老师的退稿信中,我琢磨,我的小说不够发表水平的原因。一直到了1985年秋天,我写好了一个短篇小说,寄给了徐老师。让我想不到的是,徐老师十月下旬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中写道:《舅舅外甥》一稿读完,高兴得拍桌子叫好,我真想象不来,你怎么写出来了这么好的文章,祝贺你。我打开信一看,也是十分高兴。这篇小说发表时,徐老师请王愚、肖云儒、李国平三位评论家写了评论文章配发。小说一经发表,被《作品与争鸣》转载,上海的“五角丛书”转载出版,在文坛引起了反响。
  徐老师从来没有给我说过,小说应该怎么写,不应该怎么写。他说,写小说不是做木工活儿,告诉你尺寸你就可以做。写小说全靠悟性。道是自己悟出来的。徐老师这些简单的话其实就是真谛。在我未进城的那几年,省作家协会每次召开的改稿会、座谈会,徐老师都通知我参加。通过改稿、学习,我对小说创作的悟性在增强。1988年4月26日,我走进了陕西省作家协会,从此,再也没有离开。那时候,徐老师主办《中外纪实文学》杂志,我来到杂志社当了编辑。这一年,我考上了西北大学中文系作家班,于是,我一边编稿,一边在西大读书。《中外纪实文学》在乾县印刷厂印刷,每逢出刊前,我和徐老师搭客运车去乾县,住在简单的印刷厂校对稿子。两个人工作一天,晚饭后,就去县城外的田地里散步。徐老师给我讲述他初中毕业后,如何通过自学考上了陕西师范大学,讲述他十七岁就当小学教师的艰难人生。他那单薄瘦小的身躯是扛着并不轻松的生活走过来的。他对文学的执着和认真写作是我的榜样。我记得,1984年夏天,他到乡下来写作,住在我新盖的厦房中,我一觉睡醒,他在写作。我又睡了一觉,他还在写作。一个晚上,他最多睡三四个小时,第二天依旧在写。徐老师用无声的榜样告知我:一个人要干成功一件事,非下苦功夫不可。写作是一种艰苦的劳作,只有付出牛马般的劳作,才可能有收获。
  徐老师对我的文学启蒙,一是他的文学作品,二是他的言谈举止、人格品性。作为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徐老师的儿童文学作品善于从平凡的生活中发现独特的艺术之源,善于用细节刻画人物的精神面貌。作为一个编辑,徐老师对小说有敏锐的直觉、准确的理性判断力。1982年,路遥的《人生》刚刚发表,反响还不是那么热烈,徐老师读后,拍案叫好,他给不少人说,路遥把大作品写出来了。果然,路遥的《人生》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
  199O年,我从西北大学中文系作家班毕业后,没有落实到作家协会,徐老师为我的工作而焦虑、而奔走。他知道,我的情绪很不好,每次,我回岐山,他从作家协会把我送到大差市的公交车站,看着我上了车,他才放心地回去了。他叮咛我,不要灰心,会解决的,只是个时间问题。1993年,作家协会换了届,在徐岳老师和陈忠实老师的共同努力下,我终于落实在了陕西省作家协会。每个月有了工资可领,后顾之忧少了许多,我才能一心一意搞创作了。
  事过多年,回首往事,我觉得,在人生的路上,我能结识徐岳这样的老师就是我人生的幸运。
  柳青说过,人生的紧要处只有几步。在人生的紧要处,徐老师对我的帮助,让我改变了命运。固然,文学创作是个体的事,谁也替代不了谁。可是,徐老师对我的文学启蒙,教给我的不是方法论,他给我的是一种精神滋养,我从他身上学到的是一个好作家的人格品性,是在一条正道上走下去的信心和勇气。(肖像作者: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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