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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生命向文学献礼
——追忆红柯同学
  ◎纪文林
  2018年2月24日早晨8时许,突闻笔名叫红柯的老同学杨宏科去世,顿如晴天霹雳,我一下子惊呆了,这是真的么?
  我们相识于1980年的岐山中学。那年初秋,我带着人生第一次高考落榜的沉重心情,步入岐山中学文科补习班复读,认识了坐在前排的同学杨宏科。宏科个头不高,头发卷曲,脸色黑红,身体壮实。他穿着不讲究,脚穿手工布鞋,有时还不穿袜子,虽然那个年代物质匮乏,像他这样穿着,确实感觉有些寒碜。渐渐我发现,宏科每天到校很早,进教室放下书包后立即取出一本书,然后站在教室外面的小树林中,或默念或朗读,天天如此。后来听班上同学们讲,这家伙是个天才,能一口气背诵百首唐诗宋词,而且在刊物上偶有小诗发表,我由衷地敬佩起这位憨厚朴实的宏科同学。
  一天,语文老师王德怀将宏科同学作文当范文给大家朗读,并为大家讲解说,这篇描写家乡山河美的作文主题鲜明,文笔流畅,意境优美,着实让全班同学听后耳目一新。宏科上台讲写作感受,脸色通红,说话紧张得结结巴巴,显得十分腼腆、羞涩。
  岐山中学补习班学习生活是紧张的、艰苦的,高考结束杨宏科被宝鸡师范学院中文系录取,我经过严格体检、政审,被陕西省人民警察学校录取。接到录取通知,我和宏科同学欢欣鼓舞,然后各奔东西,我去了西安,宏科到了宝鸡。
  参加工作后,一门心思在读书写作上的宏科依然保持艰苦奋斗、勤奋俭朴的好习惯。每月工资他多半寄回老家孝敬父母,分担弟弟妹妹上学花销,剩下点零钱他从不花在自己吃饭穿衣基本需求上,逛书摊、进书店买书是他多年的爱好和消费主渠道。
  1986年7月,宏科带着他的爱人和15箱书长途跋涉入职奎屯伊犁州技工学校担任老师。新疆,让宏科的文学梦放飞;新疆,让宏科一下子挖掘出了文学富矿,他犹如一匹骏马,在戈壁、沙漠中尽情奔驰。此后,他用笔名红柯发表诗文,用“兀立荒原的树”微信联系亲朋好友和文友。
  在新疆奎屯十年,宏科带领学生跑遍了天山南北。他为了追寻新疆维吾尔族、哈萨克族等少数民族历史和风土人情,一有空闲就穿行于骏马、羊群之中,沙漠、古城、湖泊、胡杨、红柳、骑手……让他回味无穷,流连忘返,历史与现实的想象、传说与怀念,天、地、人、太阳、月亮的时空转换,诗化的语言,让宏科文学创作运用自如。
  新疆几年间,宏科一边教学,一边业余创作,发表了七八部中篇小说、十几篇短篇小说、几十篇随笔和散文。宏科的文学成就引起了业界的高度关注,新疆作协立刻联系到他并吸收他为新疆作家协会会员。
  宏科远走新疆十年之际,母校宝鸡师范学院举行建校23周年校庆活动,校长杨异军了解到宏科近年来在全国文学上的创作实力和突出成就,希望母校培养出来的人才能回母校工作。宏科接到母校邀请,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想念年迈的父母,更思念故土,1995年底,宏科一家三口结束了新疆奎屯的十年生活,回到了宝鸡母校。十年,宏科回家的路上多了不少行李和书籍,更重要的是还添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1997年宏科短篇小说《美丽奴羊》发表于《人民文学》,立刻引起轰动,这篇小说被评为1997年全国十佳小说。同年,宏科接陕西省作协通知,赴延安参加陕西青年作家座谈会,正式进入陕西文坛。
  此后,宏科写作激情不减,作品数量递增,获奖频频。宏科长篇小说《西去的骑手》荣获中国小说学会首届学会奖长篇小说奖,散文《鲁迅西北行》荣获绍兴市主办的全国鲁迅百年征文一等奖。宏科被陕西省委、省政府授予“陕西省有突出贡献专家”称号,后迁居西安,入职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2007年,45岁的宏科担任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几十年来,宏科走出家乡岐山到宝鸡,离开宝鸡到新疆,再回宝鸡到西安,他完全是以一个周秦后人身份在重走丝绸之路,进行马拉松式的书与写、鼓与呼。
  我最后一次见到宏科是在2017年9月中旬,当天他从西安来宝鸡参加省作协在宝鸡举办的“陕西中青年作家(关中片区)培训班”讲课。几年没见宏科,我发现他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稀疏,头顶光秃,两眼惺忪布满血丝,胡须如杂草丛生未加修理。他身着一件白旧宽大的T恤衫,皱皱巴巴的灰旧牛仔裤,让人很难将他与文化名人、大学教授联系起来,我们老同学见面自然热情,握手、拥抱难释几十年前的同窗情谊。
  那天,宏科文学讲座取得了空前成功,原安排50人的会议室一下子挤进来来自四面八方的“文学爱好者”或“文学发烧友”达70多人。宏科讲课富有激情,口语还以西府方言为主,偶尔有“陕普”话语夹杂。讲台上的宏科时而坐、时而站,时而低吟时而高诵;时而严肃沉着,时而爽朗大笑,他引经据典,幽默风趣,引人入胜。宏科的精彩演讲,赢得听课学员们阵阵喝彩和掌声,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的精彩演讲,对老同学博古通今的知识和对文学独到的领悟和修养而折服。然而,此次聚会竟成了我们生命路上的诀别,不到半年时间他就去了,真是人生如梦,岁月无情啊!
  宏科著作等身,他隽永的文字,将灵魂赋予了西部的草原,沙漠与戈壁,他确实是一棵“兀立荒原的树”。如今他轰然倒下四载有余,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但他留下的文字依然熠熠生辉,正如作家贾平凹所言:“纵然骑手已西去,火焰长留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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