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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
(组诗)

  陈宝全:生于上世纪70年代,甘肃静宁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获第四届甘肃黄河文学奖、崆峒文艺奖。著有诗集《看见》《心生繁华》《等于鸟鸣》。

指纹上有一条河
下雨了,雨水沿指纹流着
这是父亲的河流,一家人的河流
房子是父亲亲手盖的
他把一枚年轻的指纹留在了泥墙上
那时候奶奶还活着
母亲还穿花格子衣服
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
春风数过,细雨数过
北风吹红了手指,也没数清年轮
一只虫子走在上面
把太阳从东举到了西,它抓不住
鸟儿一闪而过,雨滴在指纹上
我像听到了一座房子三十年前的心跳
父亲每天都去看,却从不伸手摸
他怕一摸就暗下去了
我和母亲也去看,也不敢伸手
怕把一家人的河流抹平了
但我相信
有一天它会醒过来,摸一把我
父亲的果园
这一季
春风照例,策马而来
父亲提着长柄斧,进了果园
把55 棵苹果树,又挨个
看了一遍
它们,像一个个进入暮年的人
父亲手中的长柄斧
在风中,也摇摆不定
我明白父亲在想什么?
但我不明白
一棵苹果树在想什么?
如果把它们移栽到三十年前
树下的父亲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女儿在就好了
她有能力把这些苹果树挪上画纸
让一只蜜蜂对着苹果花的耳朵
说出她心里的话
这一季春风里
老树如父,父如老树
他们忘却了死亡。有那么一瞬
我看见他身后,一些年轻的树苗
——正纵身而起
老衣
暮色里,母亲关紧门窗
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裹:
上衣,裤子,被子,褥子
袜子……还有一双绣花鞋
——是父母的老衣!
“天气好的时候,我就拿出去晒晒
吹吹风,沾点阳气,还不起虫子
以后我和你爸睡在土里,穿着也暖和”
母亲絮絮叨叨说着。这个
已经古稀之年的老人,给几个儿女
不知缝制了多少衣服,而她和父亲
却一直穿着缀满补丁的旧衣裳
直到老了之后,才肯让姐姐给他们
缝制一套去另一个世界的行装
我看见,尘埃在老衣上行走如初
母亲嘴角翕动,一遍遍轻弹,抚摸
似乎最不放心的是纽扣,反复揉捏
生怕它们吞下坚硬的核
夜色愈来愈深。母亲收拾好老衣
像一个怀揣巨大秘密的人——
我赶紧打开电灯,逼退夜色
把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我希望这强大的光能和我一起
抵挡一些忽然而至的风
将那突兀的命运,挡在门外
窗台上的李家山
清晨,两个老人总会在窗台前
像面对着万亩良田一样满足
他们在花盆里种上了五谷杂粮
这盆是椿树岔的小麦
这是水泉湾的玉米
这是高崖洼的荞麦
还有那盆是檩子梁的胡麻
其实,李家山早不种这些农作物了
苹果树涌向群山,摘下了裹头的包巾
为此,我坚信他们在窗台上
建造的李家山
一定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样子
可我去哪里给他们租一条葫芦河
借一山潺潺的鸟鸣?
显然,已经生疏了
当一只青虫出现的时候
他们跟初侍农事时一样手忙脚乱
还有小麦条锈病、玉米黑粉病
还有红蜘蛛、螨虫……来的时候
他们拍打干净的衣服相互指责
“一定是从你的肉里钻出来的”
风摇不醒他了
夜里,地里的庄稼长了一茬
庄稼长个的时候,一庄子人睡熟了
第二天天不亮,风就挨家逐户去敲门
摇醒了椿树岔的椿树,路边上的莓子
摇醒了圏里的羊和羊鞭,架上的鸡
还有墙头上的山丹花……
风知道很多道理
摇醒了媳妇们起来做饭
摇醒了儿子们下地
才把一个一个老人摇醒了喝茶
到了椿树岔,风使劲摇
一个叫李金录的老人
却怎么也摇不醒了,阳光出来喊它走
它急得团团转,就是舍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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